銀行集體跟錢過不去 煤炭進口商借不到錢了，下一步是購屋族？ 2021年11月9日
以前銀行只說不借錢給燃煤電廠，最新變化是，連煤炭進口商都借不到錢了。當銀行放款的紅燈愈來愈常亮起，最終連購屋族的房貸，可能都受到影響。
「低碳永續的時代終於來了，但對企業而言未必是好消息，」從事企業永續顧問長達十餘年的黃正忠，最近在公開場合語重心長地說。
因為台灣企業毛利不高，原本就像擰毛巾擠出獲利，但現在情況更惡劣，不只成本增加，連資金周轉都有問題。國泰世華銀行證實，11月有煤炭進口商原先的借款到期後，國泰不再提供新的貸款。
儘管國泰聲稱這不是第一例，但依然跟大多數銀行原先只拒絕燃煤電廠生意，有很大的不同。從電廠擴大到燃煤業供應鏈，意味打擊面擴大，金流斷鏈將從想像變成現實。
台灣銀行業競爭激烈，且銀行存款多，以前銀行為了賺錢，把錢端到客戶面前，但現在銀行擺起架子，不只明列拒絕往來的黑名單，甚至不惜跟舊客戶翻臉。
金流斷鏈的新現實
除了國泰以外，星展集團預計2039年，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將不會有任何一筆對燃煤業的放款；富邦金控6月宣示，對電廠、煤礦業、水泥業、石化業及鋼鐵業五大高碳排敏感性產業，採取有條件的放款，譬如，若水泥業者仍採露天開採，則不再往來。開發金和玉山金則明訂淨零碳排目標。
為什麼現在銀行要跟錢過不去？除了考量企業聲譽，還有來自外資股東和政府監管的壓力。去年金管會已要求產險業將氣候變遷納入壓力測試的項目，未來將逐步推動到銀行業、保險業，目的是了解極端氣候下，金融機構的風險承擔能力夠不夠。
KPMG安侯永續發展顧問公司執行副總經理林泉興舉例，隨海平面上升，將導致銀行持有的不動產擔保品價值減損，甚至因旱澇頻仍，企業被迫停工，恐影響企業還款能力，形成銀行潛在壞帳風險。
另一方面，本國銀行也受迫國際情勢，將加速跟排碳大戶劃清界線。11月將登場的聯合國氣候峰會，已將綠色金融列為重中之重。趕在會議前，OECD大多數會員國已同意停止為燃煤電廠提供出口信貸，意思是政府不再提供利息補貼或信用擔保，將削弱燃煤相關業者的出口競爭力。
KPMG預估，未來國內約有超過1兆貸款到期，客戶會面臨借不到錢或借不夠錢的情況。因為KPMG盤點2020年我國前15大銀行的前十大放款客戶，總放款金額1.5兆中，約78%屬於國際定義的ESG中高風險產業，恐涉土地污染、廢氣排放、能源等環境爭議。這筆金額還不包括借給台電的錢。
時間已進入倒數。林泉興明白地說，2025年將是關鍵，因為歐盟碳稅發展成熟，屆時又是巴黎氣候協定的第二次檢核，各方壓力山雨欲來。
所幸，現在的情況還沒那麼糟。一方面，本國銀行加入赤道原則只佔少數，因此客戶依然有其他選擇。赤道原則是2003年由花旗、巴克萊等國際大行制定的放款原則，在銀行承作大金額的專案融資業務時，必須考量客戶ESG相關風險。不含純網銀，共37家本國銀行，目前僅9家導入赤道原則。
另一方面，有集團撐腰的燃煤事業，可向母公司調度資金。因為母公司向銀行借錢，仍不受影響，如隸屬台塑的麥寮電廠。
企業愈綠愈好借錢的時代
銀行的另一個選擇是，加碼綠色放款，稀釋銀行對高碳排產業放款佔總放款的比重。直接影響是，銀行員的工作內容變不一樣了。
台北富邦銀行風控長陳弘儒笑說，以前銀行只跟企業財務長往來，但現在要找法人關係部或品牌公關部，才能了解企業永續做法，甚至直接跟客戶要水電費帳單，協助企業盤點用水用電情形。
今年來，永續連結貸款成為各家銀行的主力業務。做法是，申貸企業若在申貸期間落實環境、社會及公司治理達一定程度，銀行願意減碼利率做為鼓勵。申貸企業包括大聯大、美律、長興材料、和潤、星能等。這也代表，企業愈綠，不只愈容易借錢，而且利率條件愈有競爭力。
事實上，企業界的危機感也助長綠色放款的高速成長。陳弘儒說，由於蘋果、Nike等大廠都已承諾淨零或碳中和目標，台灣供應鏈被迫綠化，但光靠主力供應商轉型還不夠，如果上游原材料或零組件廠商沒跟進，依舊不符客戶的標準。因此，大公司找上北富銀，由銀行提供較長的還款期限，讓原本預算不足的中小企業，也有餘裕投資綠能設備。
根據金管會統計，全體銀行對綠能科技產業融資1.32兆、離岸風電融資2587億、綠能優惠貸款餘額38.6億。以北富銀為例，今年上半，新承作的綠色放款約1500億，已超越去年全年的承作量。
購屋族也受波及？
一般人也不能掉以輕心，長期以往，銀行放款政策的調整，也會波及個人。
因為多家銀行都在盤點，考量降雨量、都市排水標準、淹水潛勢等，對銀行已貸出的房貸餘額影響多大。譬如，第一金控發現，2030年前，台北萬華區和新北新莊區的不動產擔保品，減損幅度較高。
走得快的銀行像北富銀，已經把氣候風險納入房貸鑑價模型，譬如低窪易淹水區的房貸，將限制客戶申貸的放款成數，代表購屋族要有更多的自備款，才買得起房。可預期的，未來會有愈來愈多銀行跟進。
「趨勢真的很迅猛，我們感受很深，」站在把關銀行整體授信品質的前線，陳弘儒拉高音量地說。如今銀行搖身一變成氣候尖兵，有資金往來需求的企業、個人，都將無法自外於永續潮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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